解放後重新分的房子,李奶奶和李老爹當初是不願意分到這裏的。倒不是這房子不好,房子是很大的,幹凈清爽。只是一到晚上李奶奶就不讓菊子隨處走動,八點之前一定要回家。十點以前一定要上門窗睡覺的。菊子是乖巧的,她倒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麽。
大院子裏最深處住的老寡婦張王氏,老太太很高壽了,今年已一百出頭了。他老伴死的可早了,四十出頭先一步去了。到如今張老太太已經是四代同堂了,孫媳婦挺爭氣,曾孫子已經五歲了。唯一不足的是老太太最近開始掉牙了,人也有點不行的樣了。有年輕的問老太太歲數,老太太幾年前就一直說九十多,一直說了好些年了,還是九十多。感情的歲數活大了這個可不好記……
那天中午菊子是準備上學去的,突然進院子幾個帶大帽的。問了房子裏人很多問題。菊子是聽明白了的,鎮上有個小孩失蹤了,最後好象有人看到是在這附近出現過。
“李奶奶,院子裏的人我們都問過了,您看下還有誰家的人沒在的,幫我叫出來,我們都問問。”
“小趙啊,基本都在這了,只有個張老太太,在最裏面那間,一百多歲的人了,最近看著快不行了,你看還要去問嗎?”
“這樣啊,那算了,這大年紀,能問個啥……我們所長叫我帶向您老問好,他老跟我們說以前他爹在你們家當管家的事,還有他小時候的事呢,可有意思了。”
“那都哪個年頭的事了,不提它不提它!”
“那好,您忙著,我們去別處找找。”
小菊子放晚學的時候正好看到張老太太在井邊洗菜刀,刀上帶了點血。
“老太太,您做什麽呢?殺雞吃?”
“恩?!哦,菊子啊,是啊,姥姥我今天宰了只雞,哎,快不行了,能吃就吃點吧,說不定明天早上還爬的起來不。”
“您為什麽不搬去和兒孫一起住呢?一個人在這裏多不方便。”
“我可不想討人嫌,再說了,我不知道怎麽的,就是不想離開這裏,我是一直住在這裏的。”
菊子回家自然是要和李奶奶嘮嗑的,說著說著就說到張老太太的事。
“你說張老太太在房子裏殺了只雞?菊子,你沒說錯吧?她都沒牙了,吃的起來嗎?”
“沒錯啊,她自己說的。”
半個月過去,那個失蹤的孩子依然沒有找到,不但沒有找到,反而又一個失蹤了。
這天菊子放學回來的時候看到張老太太是在院子裏曬著太陽的,嘴裏還吃著什麽。“嘎吱嘎吱”,菊子看老太太的手,手裏一把“金棗”——我們這的一種小吃,面食,沒有好牙齒咬不動——菊子想想,自己都不一定咬的動呢,老太太的牙可真好。可菊子又想,不對啊,老太太的牙齒不是掉了嗎?
“哎呀,菊子回來了,吃點?”說著,老太太把手就遞過來了
菊子道:“吃一兩個就好,多了我牙可頂不住。老太太,你胃口真好。”
“小丫頭年紀輕輕,牙還不如我呢,呵呵。”說著老太太樂的笑了起來,露出一口雪白的牙
菊子自然是要跟奶奶說的,說張老太太最近身體好轉了,最最神氣的是,她居然長了一口新牙。
“菊子,你要知道,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則,老了身體會差,會垮,會掉牙,這是正常的。如果背道而走便是異常了。古書裏對異常的事物怎麽解釋的?妖異妖異,這個妖字用得好啊。”
張老太太的兒孫們是經常來看她的,基本十天左右來一次,有時候一起,有時個別的來。小鎮的太陽照常的東起西落著,只是小鎮裏接二連三的失蹤小孩。鎮裏已經開始鬧開了,有說是外地有人販子來了,有說是狐妖做的,更有說是山上的狼叼走了,說什麽都有。
這天晚上因為警察又來這邊查問線索,自然忙亂了點。所以睡的也遲,菊子還在想著小孩失蹤的事,躺在床上烙大餅,翻來覆去。突然窗外有聲音傳來“嘎吱嘎吱”聽不大清楚,但小菊子知道應該是牙齒咬東西的聲音,且是很脆的那種,哪家啊,現在還在吃東西……想著這個的時候,菊子終於睡了。
張老太太的身體是越發好了,成天的在院子裏晃悠著,曬太陽,找人嘮嗑,和一個半月前基本是兩個人。很多人都恭喜老太太,說象您這樣的肯定是上輩子積了德了,有幾個有你這福氣的,到老了一點不求人的,自己身體這麽好,況且牙掉了居然長一口新的,這長新牙可只有小時候才有的事啊。
小孩還在失蹤著,每十天失蹤一個。警察們已經快頂不住壓力了,所長已經下了死命令,再抓不到人,找不到小孩就報到上面去,讓上面派人來協助。李奶奶那天下午去了所裏,和所長在房裏說了好一會話。
“你把這些符發給家裏有三到八歲的孩子家,讓他們在孩子床上,房間門上,還有孩子身上都貼上。”
“這有用嗎?”
“有沒有用,我不能保證,但試試吧。”
又到了按照估計該掉孩子那天了,在一片不安中那一天過去了。一直到晚上到第二天早上,所長一直在辦公室杵著。幸好沒有人來報案。
小菊子這天放學進院子沒有看到張老太太,老太太今天沒有出來活動,感情是這幾天累了,在家歇著呢。剛準備上樓,院門口進來兩個人,張老太太的孫媳婦帶著兒子來看看老太太了。小孩子長的那個可愛,粉嘟嘟的臉蛋。小手指頭一個個飽滿圓實“真象棗子啊”不知道怎麽的,想菊子就是想到了金棗上面。
小鎮的夜是悠閑的,愜意而舒適;美麗的,幽靜而深遠。小菊子覺得奶奶最近好象在想著什麽,經常深鎖著眉頭。菊子想我說點高興的事情吧。
“奶奶,今天張老太太的孫媳婦來了,來看她,晚上剛來的。他們家挺孝順的。”
“哦,你說張老太太家來人了?那晚上沒?”
“是啊,來的很晚的。”
張家的小媳婦覺得老太太今天有點累了,無精打采的。她做了點飯菜和老太太吃了便坐下聊些話兒。
“兒啊,你來就來,這晚上的你把小家夥帶來做什麽?快回去吧!”
“都晚了,我們今天來就沒打算回去,今晚就在您這裏歇,明天再回去。晚上讓小家夥跟您睡好了,您也好久沒看到他了,他也想老祖宗您呢。”
張家小曾孫叫國興,國興睡到半夜時分聽到床那頭老祖宗處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。
“老祖宗,您在幹嘛啊?吃東西嗎?”
“是啊,老祖宗餓了。”
“您吃什麽呢?”
“金棗。”
“好吃嗎?我能吃嗎?”
說著國興已經從床這邊爬到了床那邊,但是國興看到的是老祖宗在咬自己的手指頭,咬的嘎吱嘎吱的響。老祖宗舔了舔舌頭,拿起國興的手放在國興的嘴邊。
“吃吧,這是你的金棗。”
“這是我的手指頭啊。老祖宗,您搞錯了吧?”
“沒錯,你看老祖宗的。”
說著把自己另只手的手指頭也嘎吱嘎吱的咬了下來。小國興想老祖宗怎麽不疼呢?難道手指頭真的能吃?可是吃了不是沒了嗎?正想著,老祖宗的手指頭就突然長了出來。
“看看,老祖宗說沒事吧。小乖乖,把你的讓老祖宗咬一口怎麽樣?”
小國興聽著話的時候手已經被老祖宗拿起來放在了嘴邊,然後小國興聽到了“嘎吱”一聲,接著是痛,一種揪心的痛。嚇傻了的國興“啊”的一聲大叫起來。
這一聲整個院子的燈亮了起來。李奶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菊子那裏
“菊子,今天張老太太家來了幾個人?”
“兩個,還有個小娃娃。”
李奶奶下樓後把大夥都攔在了一起,然後自己進了張老太太的屋子。進去後裏面的響動很大,大概五分鐘後突然停了,死一般的靜,站在屋外的人被這種靜快壓的透不過氣來了。突然的又大聲響動起來,很激烈的,然後又安靜下來。
李奶奶走出來的時候身子很虛弱的,一出來就扶著墻坐了下來。
“你們誰都不要進去,去個人把老所長叫來。”
老所長是連滾帶爬的走了進來,然後跟李奶奶一起走了進去。
小國興躺在地上,只有一個軀幹了,頭和四肢都沒有了。脖子和四肢接口處有清晰的牙印。張家的孫媳婦腦袋裂開躺在桌子邊上。屋子中間一灘黑血。
“所長啊,那小媳婦是從後面抱住了她,不然我可就出不來了。也正是她被抱住才被我的鏡子照到了。腦袋被打開了還抱的死死的。這個老太太已經不能算是人,但也不是
鬼
,我也不知道是什麽,只是,老所長,這裏的情狀不能讓人看到,你知道我的意思了。”
“哎,看到兒子變成這樣,也難怪她有那樣的力氣抱住她。那個,她被您制死了嗎?”
“我不知道。只剩這灘血了。其實我本不想搬來這裏,但我知道這裏是陰陽間,這裏的地穴位置不對,就是所謂的靈氣太重之地,容易形成一些不幹凈的東西,住這裏的人如果不註意,容易出很多事情,你也不要想著把這裏拆了,那沒用,你拆了這裏,那些東西會搬到別的屋子的。有人住反而好些,用人的陽氣還能壓一壓。”
老所長閉門三天才寫完這案子的報告,實在是不好寫。
那天所裏吊來一個新同事。新人報道總要積極點,所以他做到很晚,又主動加班。下班後已經很晚,走到弄子深處時看見有個老太太蹲在地上,老太太擡頭對著他笑了:“吃金棗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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