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這件事發生在去年冬天,那時,我正和幾個要好的
同學一起在森林裏進行我們的“野外考察。”雖然名義上
我們稱自己是在搞“研究”,但事實上我們重視更多的不
是植物與動物,而是在森林裏學習野外生存的刺激與興奮。
我們選擇的是很少有人出沒的林區,但由於怕父母擔心
,所以就騙他們說只去像森林公園那樣的地方,好在他們因太
忙,且又考慮到我們已滿18歲,也就沒有懷疑我們的話。
那日下午,到了目的地後,我們成功地“躲”過了許多雙
眼睛,悄悄地潛入了森林中。此行我們共去了六人:“領隊”是
有“大膽王”之稱的胖子,隊員是我、恩揚、阿齊、小龍和陶陶
。胖子是很有“指揮天賦”的,一到那,他就像模像樣地給我們
指派起了任務。結果,找食的工作落到了我和恩揚的肩上。我
對此非常不滿,因為他們說晚餐必須有葷菜;而恩揚卻顯得高
興異常,他還揚言說要抓五只兔子作點心——真不知道他的這個
想法是怎麽“蹦”出來的!
分工完畢,我和他便開始了“工作”。我認為,沒碰上“食肉的”
我們就已經算幸運的了,吃葷菜的事最好想也別想,所以只找能
用來充饑的植物;可恩揚卻做好了一個長“叉”,似乎鐵了心一定
要逮到一只兔子。正當我在撥弄地上的菌菇時,突然聽到恩揚大
叫了一聲:“看,那真有兔子!”
我連忙擡起頭,兔子倒是沒瞧見,卻看到了恩揚拿著長叉飛奔
了過去。“等等我!”我怕他一個人會有危險,便急忙跟著他跑了過去。
我們倆就這樣越跑越遠。無論我怎麽樣叫恩揚停住,他都不聽我;
而他又是區裏的短跑冠軍,我也無力追上他。所以,直到他自動停下
,我才“趕”上了他。
“呦,還是沒抓到,太可惜了。”恩揚笑著撓了撓頭,向我做了個
抱歉的表情。
可我卻再也克制不住我的憤怒,朝他吼到:“搞什麽,叫你幹嗎不
停下,你知不知道跑得太遠我們會有危險的……”
“轟,轟……”還未等我說完,天上就傳來了打雷的聲音。這時我們
才註意到天已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,而且還帶來了下雨的征兆。再
轉身看看來時的路,它已變得曲折而漫長,仿佛還時不時地變動著。
“Sorry ,老弟。我沒料到森林裏的天黑得那麽快。”恩揚道歉道:“看來一
場大雨就要下來了,我們不如就筆直往回走,能走多遠就走多遠,一切等
雨停了再說吧。”
“除此之外還能怎麽樣呢?”我已無力再罵他:“最好別出什麽事,
否則你要負全責!”
於是,我們便開始摸索著往回走。可是,還沒走出幾步路,大雨
就潑了下來,使我們頓感繼續前行的艱辛。俗話說的好:“屋漏偏逢
連夜雨”,忽然,恩揚腳下一打滑,順勢倒地滾下了坡,我當時正好
和他互相扶持著,所以也被帶倒了下去。我只知道剛開始時我還邊
滾邊叫喚著他的名字,然後就覺得自己的聲音越來越遠,接著就失
去了知覺……
二醒來時,我發現我和恩揚躺在一間房間裏。那間房間的擺設很
奇怪:茶幾、門窗,包括被我門躺著的床都顯得破舊不堪,而且還帶
有一種難聞的類似東西燒焦的味道;墻上掛著的畫都是歪斜著的,唯一
的掛鐘的指針也已停止了走動。總之,一切都是那麽的古怪和陌生,
讓我不由自主害怕起來。
“這是什麽地方啊?”恩揚終於也醒了過來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我回答,然後關切地問他:“沒受傷吧?”
恩揚檢查了一下,發現自己的傷口都被人包紮好了,便動了
動手腳說:“骨頭沒事。瞧,傷口都被包過了,看來我們被人救了。”
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情況和他一樣,於是說:“既然我們已醒,
就一起去謝謝救命恩人吧。”
“不用謝了。”一個有些沙啞的女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。然後,
隨著門被慢慢地推開,我們看清了她的臉——那是一張長滿皺紋
且沒有血色的老人的臉,而且,從她的眼光中我還“讀”到了無限
的悲痛。
老太婆沒有進來,只是說:“好好休息一下,雨還沒停呢。我不打
攪你們了,你們也別到處亂跑。”
“可是老婆婆,”我忙叫住轉身要走的她:“能告訴我們這裏是什
麽地方嗎?”
“這裏是我媳婦開的森林旅店。”說完,她就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裏。
“老實說我認為這裏的條件吸引不到任何旅客。”不知為何恩揚突然
說出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。
我剛想批評他幾句,只覺周圍似乎熱了起來,便對他說:“這裏好象
很熱,我去接待處要杯冰水,你要嗎?”
“當然。快去快回啊老弟。”恩揚得意地再次躺到了床上。
我走出房間,只見走廊裏漆黑一片。“該往哪個方向走呢?
”我疑惑起來:“左邊吧,剛才那個老婆婆好像就是往左走的。
”於是我摸著墻,小心地往前走去。
剛走出五米遠,只聽身邊未開登的房間裏傳出了小女孩的哭聲。
我下意識地停了下來,憐憫之情頓時充滿了心頭:在這樣一個“
漆黑的世界”裏,獨自哭泣的小女孩該有多可憐啊!所以我懷著那
份同情之心在門外輕輕問她:“小妹妹,為什麽哭啊?”
房裏的人沈默了一會,說:“我回不了家了。紅紅的一片,我找不著路。”
“什麽意思啊?”我一頭霧水。
“啪——”房間裏的燈被打開了。女孩打開門,傷心地對我說:“我想回家,
可是只能看到紅紅的一片。”
我打量了她一下:雖然她看上去與普通的小女孩沒什麽不同,但我心
裏卻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。不過,我沒有把這種想法“轉化”成表情,只
是安慰她道:“怎麽會回不了家呢?明天我負責把你送回去!”
“真的?”女孩停止抽泣,高興地笑了起來:“你真是個好人!
我待會就告訴舅舅,叫他同我們一起走。”
“原來她有個舅舅啊,那他為什麽不帶她回家呢?莫名其妙!
”我邊想邊準備離開,只見那小女孩在屋裏開心地跳起舞來,她
的動作輕盈得叫人不可思議,卻也讓我在意外的同時產生了一種
奇怪的恐懼感。“倒底問題在哪呢?”我一時想不出來。
三我離開了小女孩的房間,繼續向前慢慢走去。終於,我摸到了
樓梯,然後順著它來到了一樓。
和一般的旅店一樣,一樓就是接待處所在地。櫃臺後坐著一個正
在看雜誌的女人,我想她應該就是這家旅店的主人——老婆婆的媳婦;
櫃臺左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,他把帽子戴得很低,所以我看不
清他的臉。於是我朝女主人走去,可剛想說話,就被一個從黑暗的角落
裏鉆出來的人給撞倒了。
“你怎麽這麽不小心!”我站起來,對那個人的不雅舉動很生氣。
可他卻沒有向我道歉。他只是盯了我很長一段時間,然後陰陽怪氣
地說:“我不認識你。”
“我也不認識你!”我還口道。
這時,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說話了:“阿克,快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。
這裏一直就只有我們幾個住著,能來兩個客人不容易,別嚇到人家了。”
不知為何,阿克聽了他的話後,就像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一樣立刻低著
頭上了樓。
“你剛剛見到我的侄女了吧?”男人轉而問我。
“是的,她說她沒法回家,所以我答應送她回去。”我回答,心想:
“原來這個就是她的舅舅。”
“回家?還有可能嗎?”男人苦笑道:“這裏就是我們的家。除此之外
,我們哪都不能去。”他擡起頭,用銳利的目光掃了我一眼,然後說:
“你不會明白的。不過,你得記好了,別再理我的侄女了。”
我不懂為什麽他對自己的侄女如此無情,但我也明白此時不適合管
人家的家事,所以便轉過頭向女主人道出了我下樓的理由:“對不起,
阿姨。您可以給我一杯涼水嗎?樓上的房間裏真的很熱。”
女主人沒有看我,只是伸手從櫃臺底下拿了一杯遞給我。“謝謝。
啊——”就在我接觸到杯壁的那一瞬間,我被滾燙的被子燙到了手,
禁不住叫出聲來。我仔細地朝杯裏一看,居然看到水的表面都是氣泡
,而且還有更多的氣泡從杯底浮上來——這分明是剛開的水!我被嚇到了
。我無法相信居然有人能握著盛有開水的杯子而不覺得燙手!
“這水還要嗎?”女主人終於開口了:“這是這裏最冰的水了。如果你嫌它太
冰,我可以給你換。”
這時,我註意到女主人原來是個獨眼龍。她的臉看上去很恐怖,特別是那
雙眼睛,冰冷得可以刺痛人。我恐懼起來,抖抖顫顫地說:“不,不要了。”
“如果你再有什麽需要的話,就叫阿克好了,不必親自下來。
”那女孩的舅舅又說話了:“那小子這兩年來一直生活在內疚中
,讓他多做點事他反而會高興的。”
“知,知道了。”我已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聲音了。所以,
在向他們道了謝後,我像逃命一樣迅速回到了房間——我決
定無論他們是好心還是惡意,我都必須叫上恩揚立刻離開。
一進房門,我發現恩揚正將耳朵貼在墻上,一看就知道是在偷
聽別人的講話。他看到我後,示意我不要作聲。幾分鐘後,他把耳朵
“收”了回來,對我說:“猜我剛才聽見了什麽?我聽到那個救了我們的
老婆婆在罵人。她罵他‘死了也不安分,還出來嚇客人。’那個人被她罵
得一句話也不敢說。”他停了一分鐘左右,繼續說:“不是我嚇你,
她罵人的每一句話裏都有‘死’字或‘鬼’字。最可怕的一句是:”你害
死我們還不夠,難道還不肯放過那兩個孩子嗎?‘。“
“‘那兩個孩子’該不會是指我們吧。”我嚇得直冒冷汗。
“我想是的。”恩揚冷靜地斷言:“總之,我們所在的這家
旅店不簡單,至少,它是家神秘的旅店。”
“我同意你的說法。”我說。就在這時,我忽然想到了我一直
在琢磨的那女孩奇怪的地方!那就是影子!“對了!”我叫出聲來:
“她的房間裏亮著燈,但我卻沒有看見她的影子!”隨後,我又把
剛才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他。
“這麽說來我們很有可能真的見鬼了。”恩揚不愧是大哥,
這種時候照樣沈得住氣: “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,那就是我
們也已經是鬼了!”
“你們還沒死。”又是那個老婆婆的聲音。不過它這次的出
現卻差點嚇掉了我的魂。老婆婆沒有進來,她只是在門外繼續說:
“雨已經停了,十二點前你們必須離開。出門後向東一直走就能找
到回家的大路了。”
四別無選擇,我和恩揚只能照她的話做了,結果卻真的平安
地找到了公路。不久後,我們就被前來找我們的警察給發現了。
原來,胖子他們見我們過了很久還沒回去,因怕我們出事便報了警
。在警車裏,我向一位警察打聽道:“叔叔,請問你知不知道那森林
裏有一家非常神秘的旅店?”
“以前有過一家,但不是什麽神秘的旅店。”警察笑著回答:
“那家店是一對婆媳開的。她們開在那主要就是為了幫像你們
一樣因冒險或玩什麽野外生存遊戲而迷路的人的。不過,兩
年前它卻被一把大火給燒毀了。聽說房子的殘殼還在那呢。”
“燒了?怎麽會呢?”我關切地問。
“聽其他辦這案的同事講,是因為一個年輕人在那裏放火才
導致旅店被毀的。至於他為什麽這麽做我就不知道了。不過,
他的所作所為害了自己就算了,還多連累了四條人命。”
“其中是不是有個小女孩?”
“是啊,還有她的舅舅、女老板和她婆婆。”
聽他這麽一說,我的所有恐懼和疑惑都消失了。我終於明白
為什麽那房間裏會有焦味、為什麽那女孩會說 “一片紅色”、
為什麽那對婆媳的表情又可怕又悲哀、為什麽會有那杯燙水、
為什麽那女孩的舅舅會說無情的奇怪言語……還有那個叫阿
克的青年,他一定就是當年放火的人,要不然,他也不會被
老婆婆罵而不作聲,也不會像女孩舅舅說的那樣在深深地自責了。
後來,警察把我們安全地送回了家。當然,被家長的一頓痛罵
是再所難免的了。
一星期後,我和恩揚又偷偷約好去了那。不過,這次我們去那
不是去冒險,而是去向救過我們的那旅店裏尚未消失的亡靈們送上
一束菊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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